【Hannigram】香水：两个谋杀犯的故事
12.
威尔入住莱克特府邸已有一个月的时间，但他在过去并没有被人伺候的经验，这使得威尔在开始之初并不习惯，他仍然非常有礼貌地称呼仆人为先生，可这却令仆人们诚惶诚恐。他们在莱克特先生看不到的地方，擦过额头的虚汗压低声音地向他们的格雷汉姆先生请求，他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好意，但是在主仆有别，要是莱克特先生再听见了，他们怕是要丢命的。
威尔认为他们这样说不过是夸大其词，至今为止，他眼之所见的莱克特先生都是和颜悦色、温文尔雅、彬彬有礼，他从不曾见过莱克特先生有过面露不悦之色，口吐不洁之词，说到丢命那肯定是不至于的，但威尔眼看仆人们腿都颤抖得要跪倒之势，他也只好答应。
除了称呼这个习惯需要改掉之外，威尔过去的一些错误做法也被莱克特先生耐心地纠正着。莱克特先生不止一次告诫威尔听从他的内心而不是顾客的需要，顾客不是上帝，你自己才是。
“您的意思是……我应该要把自己置于上帝的位置上？”
威尔停下手中动作。
“上帝是造物主，我们也一样，威尔。”
莱克特先生说出这句话时，态度非常诚恳。可越是诚恳，威尔却越是不敢相信，他只是威尔·格雷汉姆，一个船工的儿子，他不是上帝。
“你要做气味的上帝，威尔。你主宰着气味的生与死。”
莱克特先生端坐远处，神色毅然。有一瞬间，威尔产生了错觉。莱克特先生不再是莱克特先生，他是上帝，他悲怜众生，他亦冷酷无情。
“如果上帝会制造香水，那它闻起来会是什么感觉？”
威尔问。
这个疑问自打德姆维尔先生向他提及莱克特香水之后，就一直存留在威尔心中——
步入了圣洁殿堂的灵魂？
他仍记得德姆维尔先生对莱克特香水的描述，威尔曾经对此充满想象。只是这一个月以来，威尔却还一直没有机会得见莱克特香水的真颜。
“闻起来是什么感觉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的感觉。”莱克特先生起身，从架子上取出一瓶精油，放到威尔面前，拔出瓶塞。
威尔轻轻一嗅，心中了然。
“这是保加利亚玫瑰。”
“那你对于它有什么感觉？”
威尔抿唇，片刻思考过后，又再一次低头轻嗅。
“它气质优雅，适合用于香水的中调。”
“那它对于你有什么感觉？”
“对我？”
“感受它，威尔。”
莱克特先生的声音充满磁性，吸引威尔逐步渐入，他闭起双眼，感受来自于保加利亚玫瑰的芬芳。香气缓慢地从瓶中溢出，威尔在恍神之间，走入一片朦胧花海，粉色的花朵晶莹透亮，迸发着生机与活力。
“活着。”
这是一个具有魔力的词语，毋需从头脑中加以选择，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。
“但它对于我的感觉却是死亡。”
“死亡？”
威尔不解。
“香水建立在死亡之上。”莱克特先生塞上瓶塞，将精油放回原处，之后走到威尔的对面，与他隔桌相望，“自少女将鲜花在生命力最旺盛的一刻摘下起，再娇艳的花朵也不过是毫无生气的尸体。”
“但香水却延续了鲜花的生命，不是吗？”
威尔对自己的看法并不自信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性。
莱克特先生继续循循善诱。
“明白了吗，威尔？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，是活着还是死亡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如果你认为它是活着，那它就是活着。别让旁人左右你的思维。”
“但那是您，先生。”威尔低头看着自己扭成一团的手指，“您不是旁人。”
“对，那是我，但你不是我，威尔。你属于你自己，你是独立的个体，不必依存于任何人的看法而活。”
“你想要我改变。”
“你会为了我而改变吗，威尔？”